我依然不说话。 听得出来,浆汁儿已经要睡着了。 我努力听着她的鼻息。就算她睡着了,我也要等上半个钟头,在她完全睡实之后再悄悄溜出去。 万一我刚刚挖开她的坟,她突然醒了,跑出来,那就麻烦了。我不挖的话,她并一定想到要挖开它。可是,只要她看到我在挖,必定起疑心,必定要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。 突然,浆汁儿又精神了,她爬起来,说:“我要上厕所……” 我一下泄气了,无奈地说:“你去吧?” 浆汁儿说:“我不敢。” 我说:“叫季风跟你去。” 浆汁儿不说话,只是在黑暗中看着我。 季风睡着了。我了解,她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女孩,每天22:30必须上床睡觉,基本没例外。 浆汁儿肯定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。 湖边横七竖八埋着那么多尸体,湖里又有那些不知性质的婴孩…… 我爬起来,披上一件长袖,压低了声音说:“走……” 我们走出帐篷之后,我才打开手电筒。手电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显得那么羸弱,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游戏《寂静岭》。 我说:“大,还是小?” 浆汁儿小声说:“小。” 我说:“那你就在帐篷背后解决吧。” 浆汁儿说:“不!” 没办法,我只好带她朝那片芦苇走过去。 芦苇旁有我们搭起来的临时厕所,离帐篷大概50米,中间要经过浆汁儿的那个坟包。 我们走过那些遗弃的车辆时,她突然停了下来,盯着不远处看,那正是她的坟包。 我低声说:“你看什么啊?” 她说:“那个坟。” 我说:“看它干什么!快走,一会儿厕所被人占了。” 然后我拉着她,大步朝厕所走过去。 她挣着放慢了脚步,问我:“当时,你埋的我吗?” 我说:“我是其中一个。” 她又问:“当时,我的脸是不是特别难看?” 我说:“不是,依然很漂亮,像个睡美人。只是眼睛闭着,你的眼睛最好看了,黑的那么黑,白的那么白。” 她又问:“是你把我放进去的吗?” 我说:“肯定是我。” 她说:“我的身体肯定很僵硬。” 我说:“没有,就跟睡着了一样。” 她说:“第一锹沙子是你扬进去的?” 我说:“是。” 她又问:“扬在我身上了,还是扬在我脸上了?” 我说:“你聊这些干什么?” 她说:“我想知道!是身上还是脸上?” 我说:“身上。” 她说:“为什么?” 我说:“什么为什么?” 她说:“为什么不扬在我的脸上?” 我停下来,看着她,说:“我一锹锹埋你的身子,最后才埋你的脸,因为我想多看你几眼。” 浆汁儿一下抱住了我。 她哭了。 我推开了她:“你是出来尿尿的,还是出来跟我聊天的?” 她仰头看着我,说:“你把第一锹沙子扬到我脸上的时候……哭了吗?” 我说:“没哭。” 她摇摇头:“我不信。” 我说:“我就是没哭。你不去厕所,我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