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饭店用早餐时,小绿来了。 她来通知我,市长已经安排好可以会见水岛雄一郎。 水岛是纪念馆保存委员会的成员。从市长的角度来看,他是在奥援我的调查,但突然这样决定也令我困惑不已。不过既然水岛雄一郎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人物,我也不好抱怨太多。 水岛雄一郎是水晶产业的会长,也是城镇首屈一指的资产家——小绿告诉我的资讯只有这些。这教我从何问起?总不能当面劈头就问,“你就是盗挖的窃贼吗?” 断定这样的有钱人不会盗挖是很危险的。毕竟即便本人不会亲自下手,也可能雇人帮忙盗挖。 “家里居然有访客,真稀奇。” 背后传来声音。回头一看,入口处站着一名男子,身上的紫色毛衣品味很糟。男子体型微胖,脸也很宽。鼻子以上显得苍老,但脸颊红润得古怪,是那种难以推估年龄的类型。 “打扰了,我是天下一。” “我听说了。你是来采访关于保存委员会的事吧?” “呃,是的。” 市长似乎对水岛雄一郎介绍我是作家。 “这位小姐是助手吗?真年轻呢。”男子似乎不认识小绿。 “呃,请问你是?” “水岛的儿子。”矮子男走近钢琴,打开盖子,弹了约两小节的小步舞曲。琴艺很不错。 “府上很少有人拜访吗?”他刚才的话令人在意,我提出询问。 “如果是可以让我爸赚钱的对象就另当别论。至于你们,既然是为了纪念馆的事,当然会接见吧。” “令尊对纪念馆相当热心呢。” “岂止是热心。”儿子一手插进口袋,扬起嘴唇说。“他甚至想把纪念馆占为己有。” “占为己有?把纪念馆买下来吗?” “嗳,是啊。” “纪念馆能买吗?”小绿睁圆眼睛。 “这世上几乎没有东西是钱买不到的,小姐。” “可是,买纪念馆要做甚么?”我问。 男子晃晃没插进口袋的手: “这还用说吗?为了得到历史啊。买下纪念馆,就等于买下这个城镇的过去。” “雄一郎先生为甚么要得到历史?” 我说,结果水岛的儿子一脸惊愕地看我: “没想到居然有人不懂。得到历史是这个城镇的人共同的愿望啊。” “这我懂。所以雄一郎先生才会加入保存委员会吧?可是我觉得买下纪念馆并没有任何意义。” “你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我爸。对他来说,真正的历史根本无所谓。他要的是对自己有利的历史。只要买下纪念馆,就可以发表自己想要的历史了。” “也就是主张自己是创立者的后裔,是吗?” “就是这么回事。” 我微微摇摇头,“我实在不懂这种思考模式。” “你是外地人吧?所以才不懂。” “这样吗?” “这里的居民每个人都惶惶不安,因为没人能够解释自己为何身在此处、为何存在?比方说这个家,”他说着摊开双手,仰望天花板。“这么夸张的屋子存在于这里的理由是甚么?我们要在这里做甚么好?答案在哪里?”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。 “对你们说也没有用。” “我懂。”小绿说。“我也和你一样想着相同的事。我一直纳闷着我存在这里的价值到底在哪里?” “小姐似乎是这个城镇的人呢。”水岛雄一郎的儿子点头说。 这时候传来人跑过走廊的脚步声。那个人想必相当慌乱才能够在那么厚实的地毯上制造出脚步声。 刚才的管家冲进来,“啊啊,春树少爷,原来您在这里。” 水岛的儿子好像叫春树。 “出了甚么事吗?” “老爷他……老爷他的样子不对劲。” “甚么!”春树转向管家。“你说不对劲是甚么意思?” “不管我怎么叫,老爷都没有回应。” “是睡着了吧?” “可是我叫得那么大声,却没有半点回应……”管家含糊其词,似乎不敢再继续说出不祥的话。 水岛春树出去走廊。不过他再确认了一点,“老爸真的在房间吧?会不会出门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