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讯时,钟任之带了现场拍摄的照片,放在桌子上,低头翻看着。不时漫不经心地抬头问姓冯的男子问题。 “你说过姓张的男子先用菜刀砍伤了你?”钟任之问姓冯的男子。 “是的。”姓冯的男子回答。 “是面对面砍了你吗?” “当然了!”姓冯的男子笑了,“不然怎么会砍到我?!” “那么应该是从左侧方向砍过来了!不然不会伤到你左肩膀是吧?”钟任之指了指他左肩膀的伤说道。 “……当然。”姓冯的男子想了想后回答道。他摸不清钟任之问这话的用意,显得有些紧张。 “你确定用来自卫的铁管就是现场的那根吗?”钟任之继续问。 “当然确定,我家里也只有那一根铁管!” “那根铁管原来在什么位置?” “就在我自卫的那个位置。” “你说自己只用铁管打了姓张的男子一下?” “这……我记不清了!当时头脑很乱,也不知道打了一下还是几下了。” “你还手打他的时候也是面对面?” “当然!因为他那时面对面砍了我两刀,我自卫还的手!” “好吧。那么在他倒下后,你有没有继续用铁管打他?” “当然没有!我又不是要谋杀他,干嘛还要打?!”姓冯的男子连忙否认。 “你有多高?” “一米七五。” “臂长呢?” “……没量过。”姓冯的男子迟疑着回答。 “我帮你量一下!”钟任之从身上取出一把卷尺,在姓冯的男子的手臂上量了量,“70厘米。” 姓冯的男子疑惑地看着他。 旁边的民警也摸不着头脑。 钟任之把卷尺放回衣袋,然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姓冯的男子。 姓冯的男子也看着他,显得很局促。 对视了两分钟后,姓冯的男子有些惶恐地低下了头,摆弄着手上的手铐。 “啪!”钟任之猛拍了一把桌子,站起身来,把所有的人吓了一跳。 “你说谎!”钟任之对着姓冯的男子叫道。 姓冯的男子吓得抬起头,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所措。第六章 法医的修为 “我……我不知道你说什么!”姓冯的男子说。 “你说姓张的男子面对面砍了你的左肩,可是他的菜刀是在左手上!”钟任之把姓张的男子躺在地上的照片扔在姓冯的男子面前,“你左手拿刀面对面砍别人的左肩试试!能砍成这样吗?!” “这…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!……也许是他倒下去的时候将刀换了手。……”姓冯的男子结结巴巴地说。 “可是我要告诉你,姓张的男子是左撇子!”钟任之盯着他说。 姓冯的男子开始冒汗了。 “你的铁管长80厘米,有血的一端距离另一端——也就是你手握的一端50厘米!而你的臂长70厘米!”钟任之继续说,“那么就是说,你握铁管时击打的是120厘米外的范围,而姓张的男子的臂长65厘米,加上菜刀才95厘米!也就是说,姓张的男子的距离比你少了25厘米!你击打他时,他完全够不着你。” 姓冯的男子呆呆地看着他,又突然醒悟过来似的说道:“可是在他砍得着我的范围内,我同样可以打得着他呀!” “可事实上并不是你所说的这样。”钟任之说道,“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。人站立在那里,就会留下足迹!而你与姓张的男子的足迹之间刚好相距120厘米!” 姓冯的男子无言以对。 “还有一处关键的地方:姓张的男子的足迹,有后转的痕迹!”钟任之继续说,“在他头部的伤口,可以看出遭受了几次击打。而在他的后脑勺上,有一处被击打的伤口,这可不是面对面所能打得着的地方!——所以是他向后转时被人从后面击中的!而且从头皮伤口的形状可以看出,这是第一次被击打造成的!” 姓冯的男子脸色煞白。 “我再让你看看菜刀下面的地面!”钟任之依然把一张照片扔到他的面前,“那个位置有很多滴落血迹,我们已经检验过了,是姓张的男子的血!而那把菜刀上面是你的血,并没有姓张的男子的!这不符合常理!这意味着,菜刀在那个位置之前,姓张的男子已经开始流血了,因此没滴到刀上。那么,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说,菜刀是姓张的男子流血倒下后放上去的?或者说,姓张的男子是在你之前流血的?!” 姓冯的男子浑身颤抖了起来。 “最后,让我来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吧。”钟任之盯着他说道,“姓张的男子闯进你家之后,和你发生争吵,甚至肢体接触。你跑到有铁管的地方,拿起铁管自卫。这时跟上来的姓张的男子见状,转身或者逃跑、或者去拿东西,于是你起了杀心,先朝他的后脑勺打了一铁管,将他打倒,紧接着在他的头部打了几下,血流到了地上。为了伪装成自卫现场,你取了一把菜刀,砍了自己左肩两下,然后把刀放在了他的手里。……” 这时的姓冯的男子已经瘫倒在了地上。…… 姓冯的男子最后因故意杀人被刑事拘留。 死者的家属在公安局大院里燃起了鞭炮,送了一大面“新时代包青天”的锦旗。 听完钟任之的讲述,大家不禁欢呼并鼓起掌来。 “对于这件事的本身来说,并没有什么值得欢欣鼓舞的。”钟任之最后在大家的掌声里挥挥手说道,“对于生者或者死者来说,一切都会过去的!法医所做的,不过是把真相呈现出来而已,无法去改变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