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按着胸口,慢慢走到他母亲面前。先叫了声“伯母”,对方没有任何反应;接着,我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,她的目光和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;再接着,我直接探了探她的鼻孔和胸腔——鼻孔冰冷,没有呼吸之气;胸腔平静,没有心跳之声。 我怕我自己弄错了,又在她的太阳穴和颈部按了按,同样没摸到任何脉搏跳动的信息。 在触摸的过程中,我的手底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凉,我想这就是所谓死人一般的冰冷吧。 她们是真的死了。 霎那间我全身的皮肤都仿佛被揭去一层,周身嗖嗖直冷,一阵一阵打着寒噤。 我还未从这震惊中恢复过来,眼前的人忽然动了起来。 她们动得如此突然,前一分钟还是死人,后一分钟便笑咪咪地望着我,开口说起话来。 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听清,我只记得自己大叫了一声,转身便跑。 刚跑了两步,赵方便迎过来拉住了我。我听到他焦急而惊讶的声音:“怎么了?你脸色怎么这么吓人?” 我拉着赵方,什么也说不出来,只顾拖着他的手朝外走。他的父亲和哥哥要跟上来,被我一阵摆手拦住了。 一直走到门外,我们停下来休息了好一阵,我才开口说话。 我的第一句话是:“赵方,你说的都是真的!” “什么?”赵方迷惑不解。 我飞快地把我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。赵方越听眼睛睁得越大,最后甩开了我的手:“你胡说什么?” “是真的!”我说。 “不可能,”他连连摇头,“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,从来没发现这种情况。” “如果他们是在你转身后才死去,你看到他们时他们又复活,这种情况下,你怎么可能看到?”我大声说。 赵方呆了呆,立即又摇头说不可能。 我还想劝他,话到嘴边又停下了。 我感到浑身无力。 的确,赵方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话呢?我不也是不能相信他所说的话?谁能相信自己日日生活其间的人群中,竟然连一个活人也没有呢? 我和他互相望着,他的表情是愤怒的,而我对他露出一个苦笑。 正在此时,手机响了起来。电话是我一个朋友打来的,我们聊了两句就挂了。我正要把手机收进口袋,却又停下来了。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。 “赵方,”我咽了口唾沫,“我的手机是可以摄像的。” “那又怎么样?”他没好气地说了声,之后眼睛立即睁大了。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。 之后所做的事情很简单,赵方在我面前走,我倒退着拍摄他身后的镜头。我们经过了全村,在每一个地方,我都看到那些人在赵方身后像雕像一样凝固,而当赵方的视线投向他们时,他们又像被人下了咒语般地复活了。 这一切都被手机录了下来。 由于赵方一直在走动,形成了一种对比,所以,在手机录下来的片断里,可以清楚地看出,那些人的确是凝固不动的。 赵方看到这些录像,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,最后索性变得毫无表情。 “难道所有的人都是这样?”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干涩。 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耸了耸肩。 为了确认这点,我们在全村周游了几遍,所有的人都被拍摄了进来,包括那个桃花腮泉水眼的碧云,也都一一被拍摄到了手机里。 当然,毫无例外,每个人都是如此。 赵方久久凝视着手机里凝固的碧云,又回头望了望,当他望过去的时候,他并没有如我一般看到一具凝固的尸体,因为在那一瞬间碧云又重新复活了,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,对他说了些话。 赵方又回过头来望着我。 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他满头大汗,轻微颤抖着问。 “我不知道。”我还是只能说这句话。 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可以肯定的是,在这个村子里,唯一正常的活人是赵方;而在我那座城市里,唯一正常的活人是我,至于世界上其他地方是怎么样,我们还不知道。 也许,全世界都只有我们两个活人?这个想法让我们两人都感觉到异常恐惧。 也许我们这种特殊的孤独感觉,就是来自于此——尽管我们并不知道,但我们能感觉到,这个世界上,真正活着的人并不多。 “为什么只有在我看不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死?”赵方喃喃道。 “也许,这个村庄,原本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才存在,那些人,”我指了指其他的村民,“他们的存在,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不感到孤独。” “那么,那座城市就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?”赵方问。 “看来是这样。”我苦笑着点了点头。 我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重要,一座城市竟然是因为我才具有生命力,那么,假如我死了呢?是不是这一切也都会消失? 我常常感觉到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,原来这并不是错觉。 知道了这些,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? 尾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