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!真的!你看——”“这真是可喜可贺,哎呀,这下子小津屋可算安泰啦!”“那么大笔钱花得值。六道先生的祈祷灵验啦!这是好事,今年一定是个好年!”“呜呜——”还是无法流畅地开口说话。是口渴,是舌头麻痹了,还是因为头脑还不清醒?“喂,阿龙!发什么呆,赶紧拿水来,水!哎,把用来晾茶的壶拿来,再准备些米汤。东家,是我呀,认得出来吗?”男人紧盯着我。没有印象。“你——你是谁。”我缓缓地说道。声音沙哑,甚至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。“什么是谁,我是文作啊。您开什么玩笑……”这时,自称文作的瘦小男人不说话了。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年轻。只见他转过脸看着坐在旁边的另外一人,以微弱的声音问道:“阿林,这……”“番头,这情况确实出人意料。东家该不会是失忆了吧?”啊?矮小的男人发出沮丧的一声。“失忆了?”“六道先生不是说过嘛。头部受到重击,而且又昏迷这么长时间,就算能唤回来,醒了之后或许也会伴有健忘或者其他症状。这些要事先做好心理准备,不是吗?”说这番话的男人还年轻,面庞有种说不出的俊美。这可麻烦啦,小个子男人文作说道。“东、东家,这是真的吗?别开玩笑啊。该不会什么都忘记了吧?忘记……了吗?”“没。”没忘记。怎么可能忘记。想要坐起身,可背部一阵剧痛。刚一喊痛,文作便慌忙将手伸了过来。“别,别勉强。”“没、没勉强。扶我起来。”我说道。背部僵硬,腰也痛,忍不住咳了两声。每咳一次,头就像要裂开般痛。我狠狠按了按太阳穴,然后缓缓环视四周。一眨眼就流眼泪,泪水又渗在眼里,视线变得更加模糊。“我,我的家。怎么可能忘记。”“那么……”“我,就是我。”我说道。“东家,这儿是小津屋。”“知道。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,怎么可能忘记!我是那贪心又顽固的老头子——小津屋贯兵卫的小儿子贯藏。我在问你,你是谁?”小个子男人快要哭出来了。“小的是番头文作呀。”“胡、胡说!番头是喜助。”文作转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人。“这到底是怎么了呀……”“唉,也不是不可能的事。东家,在下林藏,平时经营账屋,如今因缘际会,在此帮忙打点一些生意。”“如今……你说的因缘际会又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“三个月前。”“三个月?没印象啊。三个月前……”现在呢?现在是什么时候?“东家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当然。我也是第一次听东家说话。”“是、是吗?我是不认识你。”“林藏搭救了昏倒在地的东家,护送回了这里。这也是缘分。”“昏倒?我吗?”在堂岛,林藏说。“当时应该是太累了吧?年纪轻轻就摊上那么些麻烦,店里又这么辛苦。”“辛苦?你说的麻烦又是什么?你究竟在胡说什么?”文作和林藏对视了一眼。“东家,您的记忆是到哪里?”“到哪里……”等等,那件事呢?那件事更重要。“父、父亲怎么样了?我……”和父亲。“老爷他……不是已经去世了嘛。”文作道。“死了?父亲?满口胡言!我……对了,昨天……”滚出去!你那张脸!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……“昨天我还跟父亲吵架呢。”“您说昨天?”“就是昨天。没错。”他的怒吼还在我耳边回响。“然、然后我就被赶出了家门,他跟我断绝了父子关系。我想起来了。”“断绝……关系?”“对。闹得很凶。那个死老头子,也不知他究竟看我哪里不顺眼,那些话怎么能对亲生儿子说出口!那张恶鬼般的脸我绝不会忘记。他就是鬼!他那么顽固,怎、怎么会轻易就死掉?”可是——文作沉默了。“东家。”林藏简短地喊了一声,随后便将脸转向佛龛。佛龛的门开着。贯藏双手撑在地上,不由探出身去。关节很痛,可能是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了。他盯着佛龛,崭新的牌位就排列在那里。“那牌位,您看见了?”“牌位?”就是老爷的牌位啊。文作道。“旁边的不就是您哥哥贯助的牌位吗?您不记得啦?”“哥哥……”死了。确实没错,哥哥是死了。但是父亲,“父亲没有死。”“这可如何是好?当时不还是我跟您一起送的终吗?”文作哭丧着脸说道。“一起?就是这‘一起’叫人费解。你刚才说你叫文作?我不认识你。你说你是番头,可番头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