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紧闭双眼,想了想,说:“我知道梁教授的意思了。” 梁教授饶有兴趣地看着我,说:“哦?那你说说看。” “地沟油除了来源于饭店的剩菜剩饭。”我说,“我印象中,还有一些犯罪分子,从饭店、居民区的下水道里提取上层漂浮的油腻物质,然后和泔水混合,再萃取油品。如果是在下水道弄上来的尸块,就有可能黏附淤泥。” 梁教授微微点头:“不错,就是这个意思。这些尸块是从下水道里弄上来的。” “真恶心人。”侦查员皱眉说,“这些买卖地沟油的人,真不得好死。” “下面,大家知道任务了吧。”梁教授说,“从犯罪嫌疑人嘴里撬出他们从哪个下水道段打捞油腻物质,然后咱们要下去找到更多的尸块。” “是啊。”我说,“目前我们没有发现任何有特征性的人体特征,没有任何抓手①去查找尸源。” ①抓手,行内通用语言,指破案的依据和方法,或指可直接甄别犯罪嫌疑人的重要物证。 “可是,”专案组长插了话,“这么小的尸块,我们的民警怎么才能从下水道里找出来?” 梁教授笑了笑,说:“我开始就急着问小秦,尸块来自尸体的哪部分,就是这个用意。我觉得,大家很快就能找到非常有用的尸块。” 【3】 我豁然开朗:“是啊,这些肉,都是从臀部上割下来的。” 我顿了顿,侦查员一脸疑惑:“然后呢?” 包斩插话说:“我们上次办的一个案子就是,整个骨盆并没有被破坏。”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:“骨盆是由骶骨和双侧髂骨组成的,这三块骨头都是骨质坚硬的骨头,想要破坏骨盆的结构,换句话说想把骨盆碎成这样一小块,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。”说完我拿起尸块的照片扬了扬。 梁教授接话道:“最关键的是,据我了解,对于法医来说,骨盆是最有价值的一个人体结构。对吧,小秦?” 我点点头:“那就等待侦查部门的审讯结果,然后我们该钻下水道了。” 电视上,经常会看见有人钻下水道,那幽闭的空间和讲话的回音一直让我倍感兴趣,我一直认为,钻下水道会是一件比较刺激的事情。 审讯的结果不如人意,几名犯罪嫌疑人没有交代清楚打捞地沟油的具体位置。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,苏眉说:“给我张现场附近的地下管道分布图,我可以通过审讯结果,用电脑模拟出抛尸可能性最大的位置。” 林涛最先跳了起来,说:“我去弄。” 半个小时后,苏眉随身携带的那台奇形怪状的电脑的显示屏上,闪出一个黄豆大的红点。苏眉说:“就这里了,试试吧。” 又是林涛最先跳了起来,说:“我去准备现场勘查设备。” 某小区深处的地下管道口处。 我拿着勘查灯向里面照了照,顿时没了挑战的心情,心里打起了退堂鼓。我说:“太黑了吧,要不,明天再下去?” “白天这里头也是这样黑。”梁教授看破了我的心思,说,“时间就是金钱,我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。” 包斩拍了拍我的肩膀,换上高帮胶鞋,率先顺着梯子往下爬。我转头看看身后的几名现场勘查员,说:“那咱们就开工吧。” 下水道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恐怖,在数名警察的头灯的照射下,犹如白昼。唯独不舒服的,就是在这个半人高的地方,我们只有半蹲着往前挪动。扑面而来的,是令人窒息的恶臭。 我揉了揉鼻子,说:“这味儿真不好受,我是个法医都架不住,你们更受不了吧?” 勘查员们铁青着脸点头。 包斩朝几个方向吸了吸鼻子,指着我们的身后,说:“在那个方向。” 我面露喜色:“他们都说你的鼻子比警犬还牛,看来名不虚传啊。你真的能在恶臭的环境里分辨出腐败尸体的臭味?” 包斩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推了我一把,说:“去你的,你才警犬呢。” 我们艰难地挪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,我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,有千斤重。 终于等到包斩停下来,说:“差不多就在附近了,开挖。” 众勘查员解下缚在背后的小铲子,开始挖掘自己附近的淤泥,汗如雨下,很快空气中的臭气里就多了一股汗腥味。 半个小时后,林涛叫了一声:“包哥名不虚传,挖到了。” 林涛把挖到的骨质结构的东西递给我,我用纱布手套抹去表面的淤泥,是一根股骨。我把股骨放在自己的裤边比了比,说:“这女的,是个大长腿啊。” 包斩扭头继续开挖,说:“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更多的尸块,尤其是骨盆。” 包斩的嗅觉确实异于常人,我们在他停下来的地方,陆续找到了十多块骨头,包括一个女性的骨盆。 “差不多了吧?”大宝弓着身子直了直腿,说,“再这样挖下去,大家都得死里头。” 包斩也是满头大汗,说:“好吧,回去复命,然后再说。” 解剖室里的解剖床上,拼放着一具不完全的骸骨。 我穿着解剖服,抱着双臂,端详了一番,说:“只能拼成这样了,不过,怎么总感觉不是很协调?”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梁教授说:“每个人长得不太一样,说不准死者的身材就是不太协调呢?不过,你能具体说出来不协调在什么地方吗?” 我皱着眉头,说:“除了两根腿骨有些太长太粗了以外,有几根肋骨也不太协调。” 解剖室的电话响起,林涛接完后,对我们说:“根据你推断的死者年龄和身高,侦查员在小区所辖的派出所居民管理系统里查了一下,符合条件的不多。因为他们断定这个小区里没有二十五岁左右,身高一米七五的女性。” “会不会是外来人口?”梁教授说。 林涛接着说:“不过有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家庭主妇叫连倩倩,平时下午总坐在小区里和小区的老太太嗑瓜子聊天,但最近两周,没有出现。” “个子多高?”我问。